一世凉远。

*还未阅读上篇的同好请先阅读上篇，感谢。

（下）

这是优一郎来到桑古奈姆之后，第二个失眠的夜晚。

第一个夜晚的失眠是必然的，除了初到桑古奈姆那按耐不住的心情之外，更多的是对与米迦尔初遇的激动与惴惴不安，害怕自己不能与他在此相见。直到过了两个晚上，优一郎觉得米迦尔再也不会出现之后，心情才慢慢平复起来。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微小的遗憾，如果注定要离别，那么那时候多聊几句就好了。

直到现在，除了庆幸以外，他还带着一些未可知的后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后悔，他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后悔遇上米迦尔，还是后悔来到桑古奈姆。因为他不知何时已经陪伴他如此长的时间——从他行程的分配上来看，能够在一个地方驻足一个月就已经是很长时间了，他原本预计只在桑古奈姆待上半个月便离开，但现在他有了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

可自己大概还是要离开的，尽管已经多待了半个月，但这不代表他合适在这个地方居住。吸血鬼的城市里，人类的食材终归是有限的，就算是米迦尔后来一直替他出面购置，但一旦长时间固定的采购人类的食材，总会被其他的血族发现端倪，如果强留在桑古奈姆……优一郎看向自己被咒术布包裹住的阿朱罗丸，虽然他有能力靠自己的力量离开，却难保米迦尔不会受到牵连。

他就算不想离开，也不得不离开。可随身的日历本上的日期划了又一个，离开的日期推了再推，他也不知道何时离开才好。

 

第二个夜晚的失眠来的突如其来，优一郎泡在浴池里怔怔地发呆，他再一次害怕米迦尔明天不会再出现。就算他已经知道了米迦尔的住处也无所助益，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能够走到米迦尔的住所前，平静地道别吗。

优一郎不敢再想。浓浓的水蒸气遮住了他的表情，也掩住了他的泪痕。

“米迦……”

 

要是……

能够。

 

 

……

 

 

距离钟声敲响的时间还有将近五分钟，优一郎静静地把衣物放进了旅行包内。

如果今天钟声敲响的时候，米迦尔没有出现的话，他就决定安静地离开桑古奈姆，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怀表直到钟响，而后平静地出了门，并没有带行李。他要确定米迦尔是不是如约还在门口等待。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优一郎平静地推开了门，下了楼。而后不知道是如他所愿，还是他未如愿，那个身着白袍的米迦尔就站在客居的门廊前，静静地等着他出现。

 

“米迦……”

优一郎见着他愣了愣，而后如释重负的冲他笑了笑。

“优，今天去哪——”

米迦尔还是如往常那样装束整齐，他本来就像之前的每天一样平静地向优一郎问着今天要去哪里，等着优一郎回答他去哪里都可以。直到优一郎二话不说箭步而出，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米迦尔先是愣了愣，而后也是笑着，揉了揉对方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

“小优，今天去哪儿？”

优一郎没有回应，只是猛地抱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而后盯着米迦尔的脸。

那对蓝色的鸢尾花已经快要完全绽放了。

 

米迦尔盯着优一郎，他的脸上似乎也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而后他径直拉着优一郎的手就往外奔，他们把迄今为止他们都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个遍，古老风格的建筑，冒着火炎虫光芒相似的洞穴，阴暗的长廊，他们平日里下棋的地方，还包括他们初遇的地方。

米迦尔在他们初遇的地方再一次和他双手合十，细声细语地问着他，像是在哄个小孩子。

“还想去哪儿？”

“唔……那，那个——去血液生化池吧……嗯，这是欧洲血族城市的说法，我说去吸血鬼采集血液的地方，就在外围就好了。”

这是优一郎第一次选定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平日里优一郎是进不去的，也是米迦尔平时并不轻易踏足的地方。米迦尔并没有做出惊异的表情，也没有阻止，只是思忖了少顷便答应了。

“好，只是你要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小优……还有……”

 

在百夜优一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米迦尔一把将他抱起，然后径直从原地跳起，稳当的落到了房梁上。

“……喂！米迦，你在干什么……快放开——”

“这样走比较快，生化池比较远。”

“可是这个姿势也太……”

“很快就到了。”

米迦尔没有再多管优一郎无畏的抗议，他先是不大不小的叫唤了两声，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吸血鬼的城都里，于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只是他依旧觉得羞愤难当，只能埋头把脸朝向了米迦尔一边，以免被任何人看到他的脸——尽管除了米迦尔以外，没有人认识他是谁。

直到米迦尔稳稳当当地落在停在了离血液生化池不远的高塔上，优一郎这才被放了下来。他没有刻意再去提刚刚他被公主抱的事情，米迦尔也没有继续刺激他，两个人煞有介事的开始盯着远处的血液生化池，除了优一郎脸上若有若无的一片红晕以外，别的似乎都十分稀松平常。

 

“这就是桑古奈姆的生化池吗。”

优一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血液收集站，以及开始被下位嗜血者们召集的人类采血者们。被吸血鬼们称为家畜的稚儿们被分排归纳，他们严严实实的开始站成一队又一队，从米迦尔和优一郎的角度来看，幼小的人类小如蚂蚁，在地面上整整齐齐的聚集着。工蚁们带着高一阶的工作帽和袖标，维持着场内的秩序，替血液采集者们扫描编号。

整个血液生化池，就像一个巨型蚁穴一样，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也是一样啊，和其他城市的生化池一样。”

优一郎没有看向面色沉默的米迦尔，他感慨的除了与其他的城市的生化池一样以外，也是头一次在桑古奈姆见到那么多的……

人类。

 

“我从前，也是当过家畜的。”

优一郎的眼睛里带着少有的愤怒，尽管这种愤怒一闪而过，但他却并未表露出更多的情绪，只是面色平静地述说着，向之前他给米迦尔叙述的每个故事一样。

“那时候我很愤怒，很疑惑。为什么吸血鬼把人类当做家畜一样看待，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平等的恶事。我也想过能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情况，救出更多的人。但是我发现人类也是这样的，幸存的人类也把自己划分成了几等，没有能力的人只能被丢在外面饿死，或者被约翰四骑士活吞。而有能力的人们为了抢占生存资源而自相残杀，他们用资源、科技、宗教作为借口满足自己的欲壑。所以我选择离开，四处去游历，寻找真的称得上是解决办法的方法。遇到过度捕食而残害人类的吸血鬼一样去斩杀，遇到约翰四骑士一样去斩杀，遇到欺凌弱者的人类也会去斩杀……”

米迦尔静静听着优一郎的叙述，脸上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前一秒优一郎明明还像是一个无所适从的掉入恋爱蜜罐的孩子，下一秒又像一个拥有自我主张的成年人：愤怒或者是隐忍，自我的立场与主张。

米迦尔认真聆听着，而后又在心里默默的感叹。

 

优，是一个真正的正直的人类啊。

 

优一郎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而后朝着米迦尔认真地说道。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你带着我，这一次，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去城外——”

“可是……”

“我不是要拉着你走，我的行李还在客居呢……我只是想带你去城外的一个地方，不远。我们在闭城的钟声响起前就回来。”

优一郎显得很坚定，米迦尔直直盯着他，后来才细微的叹了口气。

“说不过小优。”

“我赢了。”

优一郎得意地笑着，不过还没有等他做出什么胜利的表示，米迦尔又一把把他抱起，径直从塔上跳了下去。

 

 

……

 

 

直到出了城，百夜优一郎的脸都还是绿的。

“米迦，下一次不要突然跳下去……太……”

“抱歉，小优。”

米迦尔认真地朝优一郎道了歉，这是优一郎第一次收到米迦尔的道歉。那一声道歉十分正经，又很简单，漂亮到优一郎找不到一点错处和失礼的地方。只是所有能够发作的点都被掐掉了，优一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米迦尔的道歉，却总感觉还是自己吃了亏。

 

“到了。”

优一郎站在城外的雪地上，远处是残败的枯木林和寂寥的人类城市的废墟，那个原本应该灯火闪烁的城市早已是一片死寂，从病毒爆发过后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年。那片城市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存在了，就连昆虫恐怕都无法在那里聚居。就连约翰四骑士都不在，没有了人类的踪迹，这里什么生命体都不会有。

米迦尔静静地看着覆盖着一切的积雪，伴着优一郎坐在雪地上。天气有些冷，米迦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冻得优一郎直打哆嗦，米迦尔对于忘记回客居处带上加厚的衣服大感失策，但他确确实实已经不被此困扰很多年了。在遇到百夜优一郎之前，就连心都像是冷的，身体又怎么可能会依靠体温生存呢。

直到那天晚上，那对区别于桑古奈姆幽幽绿火的翡翠石制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他那颗冰制的心细不可查的被他怀里的优一郎捧在手里，稍稍的捂热了。

优一郎靠在了米迦尔的怀里，白色的披风将他包裹。尽管米迦尔的身体还是不如一般人类那样温暖，却确确实实有了可靠的温度。

米迦尔看着优一郎用头靠向他的右肩，露出了泛白的脖颈，微微的咽了咽口水，而后他撇过了头去，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

“小优……其实，我还没有吸过人类的血。”

“啊，我知道。”

在米迦尔惊异的目光下，优一郎抬头看向他。

“好歹我也是和西伯利亚的上位血族始祖对饮过的人，可别把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啊。”

米迦尔忍住了道出优一郎此刻他得意洋洋的样子非常像个小孩子的冲动。

 

“你的眼睛啊，像蓝色的鸢尾花一样呢。天生不是红瞳的吸……血族，都是始祖经过转化后天成为血族的。”优一郎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似是闭上了眼，“但是我可不是片刻追求这种美好的人。吸血鬼的城市里除了‘被保护的’人类就是吸血鬼，同类相食依旧是一个大忌，你一直喝吸血鬼的血，虽然可以维持生命，但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总有一天，你会在这个城市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我知道。”

米迦尔说。

 

“你知道我是没有办法在这座城市久待的。如果我被其他的吸血鬼贵族发现了，就算我有能力逃出去，也没有办法保全你。”

 

“我知道。”

米迦尔说。

 

“那就把它交给我吧，我不喜欢被生化池榨管的感觉，就直截了当的干那些破规矩的事情，反正现在是在城外……然后，就和我走。”

优一郎回道。

 

“我——”

米迦尔的声音停滞了。

他的喉咙再一次出现了艰涩的感觉，他的獠牙不由自主的开始露出，他的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优一郎的脖颈，像是他主动握住小优的手的那一天。

但现在是百夜优一郎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可我是克鲁鲁的亲眷，我没有办法自主选择离开与否。”米迦尔挣扎着摇了摇头，他看着脸已经凑到了跟前的优一郎，带着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

“啊，没事，女王看着呢。”

优一郎无奈地指着隐匿在枯枝上的阿鲁卡努，米迦尔循声望去，那个像是蝙蝠的独眼迷之生物尾巴猛地跳成了一个天线，然后飞快的飞回了桑古奈姆的入口。

“……克鲁鲁。”

米迦尔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全被桑古奈姆的女王陛下看在了眼里，但他却对优一郎的敏锐度表示了惊奇。

“小优，你是怎么察觉到阿鲁卡努的？”

“啊……他叫阿鲁卡努吗？”优一郎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拍了拍被咒术布包裹住的阿朱罗丸，“是他告诉我的。”

 

“知道了。”米迦尔没有多问，也没有等优一郎得意洋洋的开始他的下一场自吹自擂，而是径直把优一郎提了起来，吻了下去。

“等、唔——等等等！你吸血是这样吸的吗……”

米迦尔眉头一挑，两个人的舌头微微分开，摆出一副这家伙还是个雏一般的嘲讽表情，噎的优一郎满脸通红、无言以对之后才笑着回答道。

“现在不是在吸血，现在是在谈恋爱。”

 

到底是什么才会让自己产生小优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的这种错觉啊。

米迦尔暗想。

 

温热的气息在两个人的舌尖流转，米迦尔的舌头在优一郎的口腔内壁侵略式的进发，米迦尔用手环住了优一郎的头和肩膀，直接把他抵在了雪地里。这个长吻直到优一郎觉得口腔发酸举手投降之后才罢休。

“虽然说这种话很奇怪，但是我还是要说，小优。”

“什么？”小优微微吐着气，他不敢在冰天雪地里过度的喘息，他只能压低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讯问道。

“我想告诉你，小优，我喜欢的不是吸你的血，”

米迦尔把脸凑向了优一郎的脖颈，但他没有盯着优一郎那片光滑的脖颈看，而是直直地看向他。优一郎只感觉米迦尔是有呼吸的，他的呼吸是有温度的，那个温热的气息像是一个温柔的预告，像是轻轻的挠痒，像是‘标记’前一个简明扼要的声明。

 

“我喜欢的是你。”

 

 

在短暂的刺痛过后，优一郎只感觉脖颈处的血肉微微的颤抖着，他的耳朵能清晰的听到血肉破壁的声音，他那对翡翠石制成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溢出了泪水，压在他身上的米迦尔在此刻似乎已经开始让新注入的鲜活血液在体内循环。百夜优一郎感觉到了不同于以前的温暖，那是一种真正炽热的体温。

而后他笑着抱住那个真正拥有自己体温的米迦尔，作出了同样简单而坚定的回应。

 

“我也是。”

 

在深蓝色的水晶绘成的星空中，星流汇成了一片璀璨的银光。周围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只有于两人久违的月色绽着，晕开了那对完全绽放的蓝色鸢尾。

 

 

……

 

 

 

 距离优一郎来到桑古奈姆一个月后的第三天清晨，报时的钟声再次响起。

百夜优一郎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对房间简单的做了一次检查，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自己的行李向外走。

第一天的晚上十分难熬，优一郎虽然被米迦尔抱在怀里，但难免还是感冒了，不过到了第二天清晨以后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优一郎还是觉得第一天有些难熬，米迦咬过的部位总是感觉有些酸痛，就好像睡落枕了一样。但是米迦尔必须回到女王的宫殿内向女王述职，既然被阿鲁卡努发现了，就更要好好的做一次收尾。

米迦尔已经像往常一样站在了客居的门口，他还是穿着和往常一样的白色袍子和卫队服，只是和往常稍稍有点不同的是，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加大的行李包。行李包上用图钉戳着之前优一郎送给米迦尔的那张笑脸涂鸦，上面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以外，还在笑脸旁边大大的加上了一行字。

‘朕已阅。    ——克鲁鲁.采佩西。’

 

 

“你迟到了，小优。”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

优一郎盯着米迦尔，他那双蓝鸢尾般的双眼已经被全新的颜色所取代，转而是扶桑花一般灿烂的红色。米迦微微扶着优的脸，对着嘴唇稍稍的亲了一口又放开。

真好看啊。优一郎想。

 

“你是快活了。”米迦尔背起行李，似是想起了什么，无奈地说着，“克鲁鲁因为阿鲁卡努被你发现的关系找了各种理由刁难我，说什么‘养了那么久的番犬说跟人跑就跟人跑了’，‘辛辛苦苦帮我准备的血瓶全部都没用了’，把之前要准备给我的血瓶给砸了，还把我大骂了一通。”

优一郎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克鲁鲁还说以后出去不要和人说我是她的亲眷——”米迦尔无奈的摆手，“然后我被剥夺了姓氏，从王宫里给赶了出来。”

“那你以后怎么办，米迦。”优一郎收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很是担忧的问道。

“克鲁鲁说，‘关本王什么事，吸了谁的血，以后就跟谁一个姓’。”

优一郎突然感觉自己腰间的阿朱罗丸已经笑弯了腰，咒术布怎么压都压制不住。

“知道了，女王陛下的要求，我确确实实的收到了。”

优一郎也笑了开来，他不禁开始考虑下一站的目的地到底该是哪里，接下来的路线到底要怎么走，要如何跟米迦尔商量这些事，米迦尔以后会跟自己说更多关于故乡的事……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百夜米迦尔和百夜优一郎。

优在想，他还要让米迦写下更多更多的所见所闻，米迦的字比自己的好看多了。

毕竟，他们的旅途才刚开始呢。

 

 

 

 

 

 

Fin。

这里是感觉假借了女王陛下的名义搞事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灭了的浪太丸。

正文全文12207字，把很多感想都融进了文里。这次产粮也是我萌这对CP最好的交代。

很久没有写同人了，而且这是我写文这几年来第一次写糖。（ntm）感觉诚惶诚恐的把文写好，不知道有没有OOC，虽然在我心里，角色是会成长的——但不知道有没有把这种感觉表达好呢，希望大家能在评论区给我反馈。

完食的大家如果觉得写的还行，还请在评论区、推荐和红心上留下你们的足迹，把爱传出去，把粮拿回来。

诚惶诚恐的拜谢。

很早之前我在写【】文（为避撞雷自动打码）的时候曾经有用过这样一句话，而且不止在一个类型的作品里使用过，结果全写成了虐（吐血）。

“那些说出口的一辈子，或者从未说出口的我爱你。”

但是这一次，我要切切实实的把我对米优这对CP的感觉表达出来，把糖和狗粮不要命的在我的脸上挥洒！

“那些还没说出口的一辈子，和已经注定好了的我爱你。”